「我没有性幻想对象」「骗人,每个人都会有啊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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受访人木鼓(图片由本人提供,下同)
文|Ran
(本文根据受访人木鼓的经历而写作)
童年时代的上学路上总是挤满了人:有人被父母牵着手,有人追着朋友跑起来,也有人独自快步走着。
当然,在这条路上,还有木鼓和她的朋友们。她们总是走在一起,笑着也讨论着。
假期刚刚结束,此时已是秋季,又一次在上学路上见面的朋友们突然讨论起自己的性幻想对象。
木鼓愣住了,脑海里是暑假时电视里男主角看着女性画报自慰的画面。
因为看到一个人裸露的身体或线条而想入非非,这是木鼓从未有过的体验。
「我没有性幻想对象。」
「你骗人的吧,每个人都会有啊!」
朋友的「指控」是木鼓直面自己的镜子,照出自己的与众不同。
「我觉得应该是我没有体验过性,这方面的开关还没打开。」
秋风里,性体验就像一株需要浇灌的幼苗,在木鼓的心中默默埋下。
在期待自己与朋友之间的不同成为相同时,性幻想和性冲动不知不觉在木鼓眼里成为了一种必然,而这必然也让木鼓迷失在性取向的丛林里。
注:我们正推动将“无性恋”正名为“无性吸引”,以促进大家认识到Asexual是关于从不或很少感受到性吸引的议题,并避免性吸引与浪漫吸引的混淆。大家可在本公众号的自定义菜单中找到关于推动“无性恋”正名为“无性吸引”的倡议理由书。
用双性恋来标榜自己
没有让我获得安全感
大学毕业后刚工作不久,木鼓陷入一段痛苦且复杂的自省。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木鼓开始因为与好朋友的见面而产生幸福感,并且这幸福感是难以忽略又与众不同的。
从「一起玩就很快乐」到「想到她就很快乐」,在还未察觉到的时刻,木鼓脑海中有关「要一直和她在一起的」的畅想里,似乎也开始包含起友谊之外的感情。
这是对好朋友的喜欢还是对恋人的爱慕,木鼓无法确认。
「因为没有性去做区分,感情在很多时候对我来说比较后知后觉。」
直到得知对方交到男朋友,如分手般急转直下的心情才让木鼓确定自己的心意。
对此时的木鼓来说,性是缺失的,却又是「必需的」。
木鼓在感情生活里经历着难熬的踌躇,也对自己的性别身份失去笃定的安全感。
「当我说自己是异性恋时,我没法否认自己对同性的感情,可观念却让我也没法加入双性恋的队伍。」
仿佛又回到儿时的秋天里,又一次与朋友走在上学路上,当成年的木鼓和年幼的自己对望时,她问道:「我担心我没有性冲动,那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她?」
我默认陷入爱情就要陷入性
性观念让木鼓与同性的关系止步于暧昧前,却没有阻碍她和异性建立起的亲密关系。
当异性成为性关系中的主动者,性行为对感受到浪漫吸引的木鼓来说发生得顺理成章。
非主动发起的性行为让木鼓不自觉地产生「扮演」的心理和行为,可木鼓却无法意识到,被浪漫吸引与异性推动所掩盖的消失的性吸引。
直到因为工作关系与前任两地相隔时,当见面和性行为画上约等号,木鼓意识到自己在感情里的不同追求,也意识到相比之下自己的低性欲。
「进步女性就该享受性」
面对与前任的不同,木鼓选择更努力地参与到性这件事当中去。
「当我没有男生那么有兴趣时,我觉得可能是被教育压抑住了,可能多尝试才会更放开。」
较早起步的女性意识,让木鼓更理解社会和家庭如何迫使女性成为性与情感中被动的一方。
只是在那时,木鼓从未想到父权制和有性吸引霸权是如何相互依存和重塑的。
似乎和之前的自己一样,「人也可以没有性冲动」的可能性从未在木鼓的脑海中存在过。
当「无性」被「性压抑」的论述所替代,木鼓觉察到自己与主流叙事中「大胆谈性,享受性行为」的「进步女性」之间的距离。
「打开自己」成为木鼓的追求,「达到高潮」成为木鼓眼中完美性爱的标准。
童年时住在心中的幼苗就这样渐渐长大,木鼓开始在网络上搜索与性行为相关的教程和科普,翻阅公众号里小众的高潮获取秘籍。
看到视频里或留言中别人五花八门的尝试和满足的描述,羡慕和自卑一起缠绕在木鼓的心中。
「不管我接触到的真人还是影视作品里,大家的性冲动似乎都与生俱来。」
当令双方都享受其中的性行为成为亲密关系中爱的证明,木鼓总是觉得「我没有太做好」。
羞愧、尴尬和格格不入的情绪在木鼓的情感生活里藏匿,也在社交场合中爆发。
和男友一起,与几对异性恋情侣一起围坐在餐桌旁,性话题总是如家常便饭一样被频繁谈起。
「我们这种中年伴侣很容易『床死』。」这句话不知道是从谁的口中传出的,但却精准地打进木鼓的耳朵里。
生活中的小情绪似乎总像一根在鼻尖下扫过的狗尾草,引起不经意的痒;但别人的话语却成为阳光下的一面放大镜,小情绪就这样裸露在镜面下,慢慢地在心里燃起熊熊大火。
「性生活」成为木鼓的敏感地带,成为她用后天的学习和一次次的尝试堆出的沙堡。
当风从口中吹出,木鼓的努力似乎随着「床死」的评价而烟消云散,而性似乎又变回恋爱关系中爱的唯一表达方式。
「我不得不把自己套到别人的标准下面,这件事让我变得不是很自信。」回想时,木鼓说道。
在有性行为之后
我觉得我和大家不一样
「因为没有体验过性,我觉得我的开关还没有被打开。」
童年的大树下,木鼓心中种下的种子早已长大,可手机里的浏览记录、餐桌上的闲谈还有电视剧里的爱情,似乎都在告诉她,性体验没有让幼年的木鼓成功加入到朋友们的谈话中,更没有让成年的自己成为她渴望成为的「别人」。
直到打开关于无性吸引的推文,木鼓第一次感觉到由共鸣带来的安全感和舒适感。
这一次,无性者的不存在变为存在,无性吸引的不可能也成为可能。
回想起大学毕业时对挚友的别样感情,童年时失踪的性幻想对象,木鼓感觉到豁然开朗,更体会到一种释怀。
「原来我所接受的论述,也是『有性恋』霸权的一种。」这样想着,木鼓对无性吸引者的身份产生了认同。
「我们无性吸引者就不会这样做」
当被问到身为无性吸引者对生活有什么改变时,木鼓说,现在的自己比以前多了一种看世界的新视角。
「在现在看来,我觉得性经验和状态就像大家的性别或认知一样,是多元的;性高潮也不是检验的唯一标准。」
当社会的规则与标准变得可视,木鼓拥有直面它的机会和选择的能力。
活在「有性恋」的世界,木鼓坦言,有太多的时刻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位「无性吸引文盲」。
「最近很火的形容词,例如『性张力』『行走的荷尔蒙』,我就完全没法理解。」
文学作品里美满的家庭,影视作品中初尝禁果的青涩恋爱,明星杂志下直抒胸臆的评论,世界总是让人们在来不及反应之前,就迈起有性吸引者的步伐;而身为无性吸引者给予木鼓的,是一次次停下脚步的机会。
当被四面八方的声音要求跑向标准线时,木鼓可以在心里默默想:「你不要再说了,我们无性吸引者就不会这样做。」
作为无性吸引者,木鼓不会「渴求再经历一遍好的性体验」,不会「参与没有浪漫吸引基础的性行为」,不会用「性定义亲密关系」;而木鼓会做的,「是坦然接受我自己」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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